122 让人知道常岁宁是谁(1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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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本以为玉屑今日会出现。
故而除阿澈外,她又使阿稚也在暗中盯着,但一整日下来直到此时,都不曾有任何消息。
玉屑已尝试过要离开长公主府,便说明是起了心思的。
一再退缩犹豫,无疑是出于害怕。
在怕什么呢?
一个十多年来都不曾离开过长公主府半步的人……她所惧怕的,显然不止是那个消失多年而又突然出现的暗号。
躲在长公主府,躲在圣人的监视之下,多半也是为了保命。
所以,她害怕自己一旦真的踏出长公主府,便会遭人灭口——
常岁宁眼底有思索之色。
能让玉屑怕到这般地步的,必非寻常人。
或者说当年能说服玉屑给她下毒的,本也不可能是寻常人。
而眼下由玉屑的诸多举动反应来看,当年之事的主使倒的确不像是明后了。
虽已时隔多年,旧事均归尘土,但毒害和亲长公主的罪名一旦被抖出来亦是非同寻常,故而对方如今是否还在暗中盯着玉屑,尚不好说——
那么,为了避免玉屑在说出真相前被人灭口,诱其离开长公主府的同时,她便还需再多做些准备。
如此一来,单凭阿澈一个盯梢的,便远远不够了。
她需要一些可用之人。
常岁宁思忖间,前方有逐渐激烈的争吵声吸引了她的注意。
抬眼看去,只见是两个孩子在争抢着什么东西。
矮瘦些的那个转身跑了几步,高些的那个孩子追上来一把将人扑倒在地。
“你还敢跑!拿出来!”
“这是我的……!”
“给我!”
高个的孩子奋力骑压住对方,不由分说地将对方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。
他身下的孩子还在挣扎反抗,他将抢来的东西塞进怀里,咬咬牙,一手按着对方,一手握拳就要朝对方脸上砸去。
那拳头刚扬起,却被人一把攥住。
男孩抬转头看去,不由一愣。
“小孩儿,抢了东西便罢,怎还要打人?”常岁宁问。
衣衫脏污褴褛的男孩并不答她,只用力地要将被她制住的手抽回来,但他越动越觉被攥得更紧,只能恼羞成怒地道:“关你什么事!放开我!”
常岁宁也不理他的话,手上一个用力,先将他从那孩子身上拽了起来:“问你话呢,为何打人?”
“我就要打!”男孩涨红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,看似恶狠狠地道:“我这回将他打服了,他下次就不敢反抗了!”
喜儿看着他怀里的那只脏兮兮的馒头,不禁问:“就为了一个馒头?”
男孩闻言眼里升腾出难堪与怒气,愤满道:“你们这些人当然看不上一个馒头!”
喜儿对上那双眼睛,一时竟说不出话来。
看着面前那双故作出凶狠之色的眼睛,常岁宁又看一眼一旁那面色委屈不安的矮个男孩——
“但他没有错,你打了他,他至多会怕你,而不会服你。”
男孩皱着眉:“有什么区别!”
下一刻,被攥住的手腕忽然传来剧痛:“疼疼!”
常岁宁手下留有分寸在,此时便松了力气:“方才怕了吗?”
男孩皱着脸不说话。
“可你不会服我。”
“无甚过错却被生生打怕之人,怕的无非是你的力气,可当你有一天病了伤了没了力气,对方定会反扑报复。”
常岁宁道:“这是丛林里那些狼群的生存之道,而人可以让人服人,真正的心服,才是长久之道。”
十二三岁的男孩已足够听懂她的话,却偏过视线,神情倔强不满地道:“人和狼有什么区别……”
常岁宁看着他:“区别在于你想做人还是想做狼。”
“又不是我说了算!”男孩满是刺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委屈。
他话音刚落,便见少女伸出另只手拿走了他怀里的馒头,递还给了那个孩子。
“那是我的!”男孩急道。
常岁宁:“是你抢来的——”
“我凭自己的本事抢来的便是我的!”
常岁宁:“可现下我凭自己的本事从你手中抢走了,如何处置我说了算。”
“你!”男孩愤怒又委屈,豆大的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:“我三天没吃东西了!”
他急得要坐地大哭,却因被常岁宁攥着一只手而不能坐地,只能伸出另只手指向那孩子:“可他才两天没吃饭而已!分明我更需要!凭什么给他吃不给我吃呜呜呜!”
到底是露出了孩子最真实的一面。
“那你现下是在与我讲当人的道理了?”
男孩崩溃得嚎啕大哭:“谁要跟你讲道理!还我馒头!”
“好啊。”常岁宁松开他的手,转身走在前面:“跟我来吧。”
男孩赌气赖上她般当真哭着跟了上去,那狼吞虎咽已将馒头塞进嘴里的男孩迟疑一瞬,也跟了上来。
刚为自家都督牵了马出来的元祥见此一幕不禁愣住——怎哭成这样?常娘子不会连小乞丐都打吧?
随后却见喜儿跑进楼中端了两笼吃的出来。
“女郎,厨房说只剩这些了!”
单是瞧着那笼屉,两个男孩便开始忍不住咽口水了。
往常走在街上遇到包子摊,他们单是凑近些,都会被立马驱离,更别说是吃了!
“一人一笼,不许抢了。”喜儿分给二人。
两个男孩就地坐下,手也顾不得擦,也无东西可擦,就这么抓着包子吃了起来。
常岁宁也在一旁的石阶上坐了下去。
喜儿见两个孩子吃得不时噎住翻白眼,生怕闹出人命来,又忙返回楼中拎了两壶蜜茶出来。
常岁宁望着头顶繁密的夏日星空,心情不算轻松。
今晚登泰楼中广宴诸士,一派安乐盛世之象——
可真正的盛世不该看高处,而该看低处。
她转头看向那两个吃包子的孩子。
她今晚之举有多管闲事之嫌,但这些最低处的孩子也非生来就该被忽略放弃的,若谁都不管,那谁来管?
皆是她大盛子民,本不该为了一只馒头去学着做狼。
他们将包子吃光,把蜜茶也喝尽。
“多谢女郎!”矮瘦的那个孩子跑上前来,学着不知从何处看来的动作,笨拙地向常岁宁弯腰行礼。
另个孩子比他更快吃完,似乎犹豫了很久,此时却也还是走了过来,对常岁宁道:“你还我的太多了……”
坐在石阶上的常岁宁好笑地看着他:“你吃完了才说啊。”
男孩挠了挠头,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这再无敌意的笑让常岁宁心头一软。
故有天生坏种,但方才便不难看出,这个孩子不是真正的恶。
而极度的贫苦和不公,会滋生并放大恶——当活着都是难事时,善良与心软往往是递到别人手中的刀。
两个男孩视线相触间,高个的那个有些不自在起来:“我……我刚才不该抢你馒头的。”
“我该分你一半的……”
肚子填饱了,又喝了甜甜的蜜茶,人便没那般只想着觅食的紧绷敌对了。
常岁宁笑了笑。
这一刻的美好不是假的。
但它若想长久,是有条件的。
这般小的孩子,经不起太多生存与饥饿的考验。
“谢谢女郎……我们该走了。”
回去的太晚,就没有地方睡觉了。
虽说夏夜哪里都能将就一晚,但也不是哪里都能随便睡的,一不小心犯了贵人们的忌讳就糟了,且天色不亮巡城的官差就会到处撵人,今日也就是端午,他们才敢跑到这繁华地来找些吃的。
两个孩子准备告辞时,身后对面的街铺刚好熄了灯,两个小小的影子便被埋在了黑暗里。
这时,他们听坐在石阶上的少女提议道:“不然跟我回去呢?”
二人皆瞪大了眼睛。
常岁宁认真允诺:“保你们有包子吃。”
说一堆不适用狼群的漂亮道理,给些吃的摸摸头,再拍拍手上的灰尘将人丢回狼群,那便当真成了多管闲事的愚蠢之举了——那不是救人,是害人。
她既介入了,那当管到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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